【扉泉】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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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鳍冒出海面的瞬间,千手扉间惊得吐掉了呼吸头。巨大的海浪在庞然大物的身下涌起,像堵墙一样迎面压来。视野中只剩蓝绿色,分不清上与下,咸涩的液体猛地灌进鼻腔,提醒着千手扉间:要死了。
但是一只手托住了他。千手扉间在模糊中看见橙色的影子,他扒几下水,攀住了快艇的边缘,一阵咳嗽,直到吐出喉咙里的海水,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。
“是个顽皮的家伙!”年轻的男声带着笑意说,“她没有恶意。”
快艇边挂着一个黑发青年,他隔着面镜冲千手扉间乱眨眼,神情介于调侃和讨好之间。
“刚刚那是什么?鲨鱼?”千手扉间回头望着海面。
“虎鲸啦。名字是しずく。”
“しずく?”
“雫。”青年在空气中写几下,摇摇头,伸手抓住千手扉间的胳膊,“马上就知道为什么!”
千手扉间来不及反应,呼吸头就已经被塞进嘴里。
他求助地看向船上的向导,希望向导帮他摆脱这场疯狂,向导却对他挥手,笑出一口白牙:“跟着宇智波泉奈,我放心!”
海水上涌,千手扉间被这位刚刚认识的宇智波泉奈拽入大海中。
-2-
东经177度,南纬38度——普伦蒂湾的四月是最好的季节。随着深度增加,海水微微发凉,却不觉得冷。太阳的影子在上方晃动,照亮一片水域。千手扉间低头,隔着深蓝色的海水,他看见珊瑚岩斑斑驳驳,铺满海底,绿色的海草一丛一丛长在珊瑚岩间,随着水流慢慢摇摆。
千手扉间的手腕被抓紧。他看向宇智波泉奈,发现后者竟然没戴水肺。
宇智波泉奈的眼睛弯了弯,抬手指向不远处。
海草茂盛,宽大的叶子裙摆般散开,海草之间,一片珊瑚岩扭动了一下……那是一只鳐鱼!扁扁的,伪装成岩石的鳐鱼!
宇智波泉奈捏一下千手扉间的手心,示意他:安静。
鳐鱼拍打着宽大的胸鳍,向海草丛中潜去。千手扉间正以为自己惊扰了鳐鱼,突然觉得背后一凉。黑影从他的侧后方掠过,鱼雷般无声滑行。鳐鱼已经不见了,但黑影直直地滑入海草中,不过几秒就翻身露出白肚皮,向上浮去。
千手扉间被宇智波泉奈拖着,一起浮出海面。宇智波泉奈吐出长长的一口气。
“帅。”他说。
虎鲸在他们下方,仍然肚皮向上扭动着。在它宽宽的鱼吻间,毫无生气的鳐鱼被甩来甩去。
“鹰鳐。很聪明,但不能和虎鲸比。”
“这是捕猎?”
“普伦蒂湾虎鲸的绝技,代代相传。”宇智波泉奈撩起湿漉漉的刘海,“しずく才十几岁,但已经非常厉害了。”
“代代相传?”
“就像人类一样嘛。”宇智波泉奈一笑,“しずく从她的祖母那里学会技巧,将来她做了大家长,会再教给下一代。”他低头,望着水中的白影,“喏,你看。”
圆滚滚的しずく翻过身来,白色的斑纹落在背鳍和尾巴之间,但只位于身体的一侧,像一枚即将滑走的水滴。
“雫,水珠。”千手扉间明白了。
“正常来说,虎鲸的斑纹分布对称,像一颗心。不过这么一来,しずく独一无二。”
しずく缓缓靠近,绕着他们游动。
千手扉间第一次这么靠近一头真正的虎鲸。在他小时候,曾经看过海洋馆的虎鲸表演,但隔着数米的距离。而现在,虎鲸近得仿佛伸手可及……他抬起手,黑色的皮肤贴着他的手心,凉凉滑滑。
“我不吃,你自己吃。”宇智波泉奈笑着说。
しずく张开大嘴,鳐鱼的身体被海浪推着飘过来,身体的边缘破破烂烂,露出白色的鱼肉。宇智波泉奈没去接住鳐鱼,看着鳐鱼像片树叶一样打着旋下落。
“你吃吧。”他又说。
しずく微微地抬头,然后沉下去,衔住正在下落的鳐鱼。千手扉间听见遥远的鸣叫,像婴儿的哭声,但显然不是。
“鲸歌。”宇智波泉奈说。
不远的海面上冒出更多尖鳍。虎鲸们浮出水面,喷出一团团的水雾,他们看起来都比しずく大一圈。しずく的尖鳍划过波涛,汇入尖鳍群中,像是一枚小舟汇入大型船队。
一切很快不见,海面上只有粼粼浮光。
-3-
“所以,她听得懂你说话?”千手扉间用毛巾擦着湿发。
他刚冲过澡,不是在自己下榻的酒店。是公共浴室。宇智波泉奈与几位海洋学者合住在这里,他们共用厨房和浴室。在千手扉间看来,这里相当简陋,天花板很低,地板很旧,墙纸发黄了,一片片胶痕像脏了的雪花,散乱地留在墙上。但宇智波泉奈显然还是尽力布置了这个小房间,他在旧胶痕最密集的地方贴了许多照片来掩盖。有些是在日本拍的,宇智波泉奈和另一个眉眼相似、但气质更成熟些的青年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,他们的背后是富士山;宇智波泉奈和一个艳丽的女生在夜色里大笑,背景的霓虹灯看起来像是银座一带;但更多的是在普伦蒂湾的照片,宇智波泉奈和当地导游在沙滩上合影,宇智波泉奈穿着潜水装备游过棕色的海带。
还有占了照片总数一半以上的,虎鲸们。
“怎么可能?人类离真正破译虎鲸的语言还很远,虎鲸破译我们的语言?第一个被破译的会是什么,日语还是英语?”宇智波泉奈被逗笑了。他从冰箱拿出半瓶啤酒,“当地酿的,很香。来一点?”
千手扉间接过玻璃杯:“但她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。”
“那可是しずく啊。”
“她会顶球么?”
这句玩笑没有让宇智波泉奈开心。他皱起眉:“虎鲸是海洋里最聪明的种群,最广阔的海域才配得上他们。那些把虎鲸困在小池子里表演节目的家伙都该进监狱。”
千手扉间语塞。
“虎鲸比你想象的更聪明,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和语言。大人出门了,青少年就帮忙带小孩。会恋爱,会哀悼同伴的死亡。”宇智波泉奈撩起t恤下摆。
千手扉间突然局促。
“看这里。”宇智波泉奈指向肋骨,那是一道弧形的伤疤,“那时我刚开始自己的课题,潜水还不熟练,第一次小组作业就和队友失散了。醒来的时候,一半身体泡在水里,胸口还坐着一只胖海豹。那片海滩离我们的船有两公里远。”
“虎鲸救了你?”
“鱼钩留下的。”宇智波泉奈摸着疤痕,“伤口很深,流了很多血,队友说我嘴唇都白了。鲨鱼肯定想尝尝我。但是,”他抬起脸,盯着千手扉间,“虎鲸们在很近的地方巡游,直到我离开。”
他的眼睛很黑,眼神甚至称得上妩媚,但某种更深的东西含在其中。千手扉间不由得靠近,想看更清楚:“无法想象,它们竟然被叫做杀人鲸。”
“它们是海洋中最好的猎手,对人类却很温柔。就像人会希望和路边的猫咪互动。”宇智波泉奈望向墙上的照片,声音低下来,“从来没有野生虎鲸伤人的记录,伤人的都是被囚禁的,精神失常的虎鲸。”
天色暗了,没人去开灯,两人沉默地喝酒。
屋子里光线暧昧,但千手扉间还是看得见宇智波泉奈的眼睛。他盯着照片的眼神与看着千手扉间时的不同。后者带着一丝刻意,刻意的引诱,那么热情的眨眼,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……手心升起了白天被宇智波泉奈捏着时的触感,还有碰到虎鲸皮肤时的,凉滑的感觉。
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。他和千手扉间平时接触的人群完全不同。他看着照片的眼神毫无遮掩,安静又温柔。他下巴长得精巧,脖颈被海上的阳光晒成深色,t恤领口松松垮垮,昏暗中露出细白的锁骨……
千手扉间向来是行动派,他抬手托住那精巧的下巴,尝到那里的麦芽香味。
海风轻轻吹动窗帘。千手扉间满身汗水,从旖旎中抬头。他不经意瞥向那些照片,认出了水珠形——或者说雫形的白斑。
独一无二。
-4-
“这么急?”宇智波泉奈问,“度假才刚刚开始吧?”
“有大案子。”千手扉间咔哒一声合上行李箱,扫视着房间,看有无物品落下。
“你是律师?”
千手扉间不答,去拿床头柜上的证件。宇智波泉奈跟在他身后。
“可以给你写信吗?”
“不如现在给我。”千手扉间说。他早看见宇智波泉奈衣兜里藏着一只信封。
宇智波泉奈扭捏几秒,交出了东西。
信封塞得很满。最上面是虎鲸照片。后面的照片很模糊,一船人在海上似乎捕捞着什么,远镜头看不清脸。最后是一张折起来的A4纸,千手扉间展开,是打印的身份信息,国籍是日本人,附了证件照。
“这是?”
“偷猎。”宇智波泉奈从千手扉间手里抽出一页小虎鲸,“这是しずく的弟弟,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……”
“接不了。”千手扉间打断他。
“多少钱?”
“你有多少钱?”千手扉间看着宇智波泉奈松垮的领口。
“我可以凑。”
千手扉间放下照片:“我是专利律师。”
宇智波泉奈一怔。
“这些年,澳洲和日本在捕鲸的事情上摩擦不断,但都不了了之。水很深,你找海洋律师也没用。”千手扉间提起箱子,“送我去机场?”
“当地人说他们很粗暴,很吓人。”宇智波泉奈把手搭在千手扉间胳膊上,“我预感很不好。”
“预感不能作为证据。”千手扉间拿起拍糊了的照片,“这个也不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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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机刺破云团进入平流层,耳膜的不适消失。
千手扉间额头贴着舷窗,向外望去。普伦蒂湾完全被白色的云层遮蔽,视线的尽头倒是蓝的,分不清是遥远的海,还是天际。
他触到了风衣口袋,硬邦邦的一团,那是宇智波泉奈非要塞给他的“罪证”。
千手扉间摇头。
他全都知道,包括一开始的刻意接近。他不讨厌英雄救美的戏码,但是这样的案子……甚至不能称之为案子。属地还是属人?罪名?证据?什么都没有。就连最拙劣的律师,也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。
长期做研究的人聪明,但总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。
湿润的海风,凉爽的海水,巨大的鲸类,宇智波泉奈带着日光痕迹的皮肤……关于假日的一切都留在了普伦蒂湾。
飞机调整航向,飞往世界另一边的东京。
-5-
看上去复杂得不可思议的事物,或许却有着简单的解。
千手扉间望着作为新证据提交的厚重工具书,心里如是想。
经过几轮诉讼,这桩案子到了知产最高院手中。争辩相当激烈,双方都用尽手段。千手扉间不介意作为攻方还是守方,在他看来,专利战的世界里两方乐趣相当。
不过,就本案而言,显然是攻方更有趣味。千手扉间拿起涉案专利文件,翻到附图部分,传动装置展现在眼前,复杂得令人生畏,而他竟然要证明这样一个机械结构是“简单”的。
千手扉间手指轻轻敲击工具书的封面。
没有人能想到,千手扉间翻遍了这本三千多页的厚砖头,从每一章中找出与目标装置对应的子部分。正常来说,想达到这样的效果,需要提交几十甚至上百份证据专利,这个数目本身就是对攻方论点的最好反驳。但千手扉间选择的是工具书,再厚的工具书,在法律上也只能是一份证据。
庭审后是例行庆祝,千手扉间礼貌性地喝了两杯就回到律所。其他人都下班了,他没开灯,带着酒意坐在昏暗的办公室,想象报纸的封面标题和即将到手的高额律师费。
也许是喝了酒,暮色变得熟悉。千手扉间沉思一会儿,从抽屉拿出一只厚信封,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。
虎鲸,偷猎者,身份信息……去年度假时草草翻阅过的。千手扉间逐张检视,最后轻轻摇头。
他准备将这些都塞回信封,这时发现信封底部还有一张照片,它被牛皮纸的接缝卡住了。是张合影,拍得很仓促——银发男子和黑发男子浮在蓝色的海上,水下显出巨大的轮廓……
千手扉间看了会儿照片。他又看向桌角,那里也是一张合影,也是银发和黑发的两个人,黑发的那一位肤色黝黑,笑容灿烂。
千手扉间回想着自己在法庭上对着工具书逐条分析时,对手的表情从得意转为困惑,最后变成不敢置信。
复杂不等于无解。他拿起桌上的电话,拨通一个号码。
“扉间啊,吃饭了吗?”对面语气欢快。
“挺无聊的案子,也许你感兴趣。”千手扉间说,“转给你怎么样,大哥?”
-6-
东京的暮春,日光强烈,玻璃反光让人目眩。
千手扉间坐在冷饮店靠窗的位置,郁闷地捂住脸。在他快要受不了刺眼的光线和周围的中学生们的叽叽喳喳时,迟到的千手柱间终于在对面坐下。
“每次见面都选这种中学生的地方。”千手扉间抱怨。
“他们新出的冰激凌太棒了,你吃过蘑菇风味的冰激凌么?”千手柱间对着柜台挥挥手,“和以前一样!”
“我不吃这些。喊我出来什么事?”千手扉间抬手看时间,“过会儿约了客户。”
“你太忙了。”千手柱间挽起风衣衣袖,衣服袖子和下摆满是皱纹。千手扉间经常怀疑,选择千手柱间的委托人,是不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。作为律师,千手柱间的样子不像能靠得住的。
“听说你答应陪母亲去神社,却一直没动静。”千手柱间说,“你多久没回家啦?”
“合伙人要处理的事太多,维护旧客户,发展新客户,还要回答实习律师那些蠢问题。我的年假从来休不满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千手扉间皱眉,“这周我会找时间回去。”
“不用折腾,二位已经坐上去北海道的飞机了,说不许打扰。”蘑菇冰激凌端上来了,千手柱间笑着对店员说谢谢。
“那为什么约我?”
“扉间啊。”千手柱间一口吞掉半个冰激凌球,凉得倒吸气,“你这个年纪没有约会,应该不是缺乏吸引力什么的吧?”
“母亲说了什么?”
“母亲很着急,当然,大哥我也很关心你啊。”千手柱间越过桌子,大力拍着千手扉间的肩,“律所新来了实习生,人很不错,介绍给你认识?”
“无聊。我会被蠢死。”千手扉间想象着千手柱间的律所,实习生身穿t恤沙滩裤和拖鞋,抓着挑染蓝色的头发微笑着问客户“有什么可以帮您”,t恤上还印着热血漫人物……觉得宛如地狱,“我先走了,赶时间。”
“别这样嘛,开玩笑的。”千手柱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忽然正色,“为了这个。”
千手扉间接过来,是英文的判决书。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,却发现和专利没什么关系,是因杀人判处的无期徒刑。
“不记得了?”千手柱间说,“一年前你给我的案子。这家伙可不仅仅是偷猎,所以很快就判决了。”
千手扉间只惊讶了一秒。复杂问题有意想不到的解,这对律师是常事。他点点头,抓起包离开。
从冷饮店到与客户约定的地点,堵车没完没了。本来只有十分钟的车程被拉长,不知道要多久。千手扉间被堵在上野站附近,看前方的拥堵没有尽头,只好给客户打电话道歉。
他烦躁地降下车窗,白色的碎片飘进来,落在方向盘上。千手扉间拈起一片,是樱花瓣。
附近就是上野公园,四月末是最后的花期。
千手扉间望着拥挤的马路,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约会。
-7-
刚踩到地面,海风就灌进胸腔。千手扉间觉得留在这里的记忆全都被吹醒了。手心的触感,麦芽的香气,那个夜晚的一切。
他把旅行箱留在旅馆,没有去宇智波泉奈的住处,而是提着包直奔码头。天空是整块的蓝,只在最远最远的天际浮着几片薄薄的云,千手扉间知道那是卷云,好天气的象征。
这样的好天气,宇智波泉奈不会在家里。
快艇挤在码头周围,像被放牧的羊群。
千手扉间的肩被人拍了一下,他回过头,是戴帽子的当地船夫,脸颊黑红,这是因为常年的日晒和海风。
“你好。”千手扉间猜测对方看出他是外地人,想载他出海挣点钱。
“我记得你。”船夫摘下帽子。
千手扉间这才发现是两年前的向导。他看起来老了很多,鼻子有些歪了,所以千手扉间没认出他来。户外的强光让人老得很快。
“能带我去海上么?”千手扉间指向天边的卷云,“往那个方向。”
“我知道你想去哪。”向导跳上船,“来吧。”
“我的包怕水。”千手扉间说。
“放这里。”向导指着侧面的凹槽。
“有潜水服吗?带水肺的。”千手扉间强调。
“当然。”
大海上缺乏参照物,当陆地也变成远处的一条线时,千手扉间失去了方向感。不过向导显然不受影响,他眯着眼睛,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宇智波泉奈告诉过我偷猎的事情。”千手扉间看着起落的海鸥,和向导闲聊。
“那些人被抓起来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我来就是为了这个。”千手扉间拿出判决书,向导“唔”了一声,在胸口画了个十字。
“虎鲸是有灵性的动物,陪着他游了那么久。宇智波泉奈,它们都喜欢他。”向导说,“他是个好人。先生,您也是。”
海浪无穷无尽,千手扉间判断不出位置,但马达声渐渐小了。
“是这里?”千手扉间穿戴设备。
“是这一带。”向导检查氧气瓶,“没问题,可以下水。”
千手扉间准备登上船尾,向导喊住他:“系上安全索。
“有道理。”千手扉间接过安全索,准备系在腰上。
“这次没有宇智波泉奈救你了。”向导感叹。
没有宇智波泉奈救他——千手扉间的大脑飞速运转,他盯着向导,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哀伤。他想起来,向导提到宇智波泉奈时,用的都是过去时态;他想起向导受伤的鼻子;他还想起来……他从包里翻出文件,他还没仔细看过这份非自己领域的判决,这次,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名字。
“那天的冲突很激烈,后来那只虎鲸托着他,一直游,一直游……”向导叹息。
这是虎鲸表达哀悼的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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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涩的水涌上来,千手扉间不知何时跌落海中。
他发现自己不再熟悉潜水,自救的流程,求救的手势,在这两年里全都忘了。
他睁大眼睛,隔着保护镜和海水,变形的亮斑摇晃着。亮斑缩小,聚焦,哗啦一声,海水从他额头两边流下,亮斑变成了真正的太阳。尖细的鸣声响起,此起彼伏。
千手扉间低头,他身下是巨大的,水滴形的白色斑纹。
“しずく。”千手扉间轻轻地说。
虎鲸从他身下游过,她的身体那么庞大,好几秒才完全经过他。他没有沉下去,更多的虎鲸挨着他,无声巡游。
千手扉间整理好呼吸头,追着水滴形白斑游去。虎鲸转过身,歪着脑袋看他。千手扉间想打手势,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,却也没有别的办法。
虎鲸看了他一会儿,张开大嘴。
深蓝的海水里,鳐鱼起伏,向他飘来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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